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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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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三月的时候白马接到了《名侦探图鉴》第10部剧场版《侦探们的茶话会》的配音邀请,这也是他配的那位英籍侦探第一次在剧场版登场,或许是去年第四季度在TV版里首次出场引发的高人气令制作组出于票房考虑特地为这个角色加了不少戏份。

他同宫野志保、高木涉一起从事务所出发去录音室。不同于TV版的录制,由于剧场版涉及的人物众多,这次的录音室非常大,声优们济济一堂,手持台词本分列在各个麦克风后面。

他站在右后方,望见宫野的身影,同男主角的声优并排站在最前方,他们看上去很熟,配音开始前时不时地聊上几句,俨然多年故友。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同她一道,并肩立于那个她早就习惯的位置,为一部真正属于他们二人的动画作品以男女主役的身份完成配音呢?

这是支撑着他不断向前跋涉的动力之一,但显然,现今距离实现还有着相当漫长的路途要奔袭。

一个月后《侦探们的茶话会》公映,首周就突破了19亿日元的票房,刷新了历年剧场版最高记录。6月中旬,在总票房累计80亿之后,剧组在酒店举办了庆功宴。

庆功宴的会场中央摆放了一座伦敦塔桥的模型,象征着此次故事回到了福尔摩斯的故乡,诸位声优均身着剧中的服饰一一登场。进行到后半程,媒体在做完访谈和拍够照片之后陆续离开,众人开始逐渐自我放飞起来。

宫野出去接了个电话,站在门口醒了会酒,隐约听到会场内的话题已经衍生为贯穿了这部动画十年之久的红白玫瑰之争。

好无聊啊……她都几乎想要先行离开了,就听到为横沟警官配音的声优连声点着白马探的名字问他怎么选。

“我的话,一直喜欢的都是小哀。”

她握着手机顿在当场。会场其实很嘈杂,各种声响一应俱全,他的话语也并不响亮,几乎淹没在周围的谈笑声之中。

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其实根本没有别的意思,单纯就是对角色的喜好和评价;但在她听来,那道自始至终游走于公司同事和作品角色之间,若即若离似梦似真的声线,说着这样的台词,却无可抑制地令人遐想。

她习惯于成为造梦者,此刻却被梦蛊了。

灰原哀的CV推门进去,状若无意地看向白马探所在的位置。他终于逐渐成长为了她期望的模样,在一众前辈面前进退有度、容止可观,酒店门口还守候着他的大批粉丝,而最新的代言邀请已经被放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曾经籍籍无名隐没在译制片中那些惊艳面容之后的年轻人,如今已凭着优越的嗓音、精湛的演技和出众的外形坐拥极高人气和大批拥趸,又正好赶上声优偶像化乘势而起的东风,他终于不只在她的视线里耀眼。

十月中旬的时候宫野接到大学时代的老师岸谷(没错就是之前让她去配《殊途》的那位)的电话,点名让她再来配一次译制片。

岸谷身兼数职,不仅是早大西方戏剧史的授课教师,还是东京国际电影节组委会成员,因此每次都近水楼台地叫自己的优秀学生们来给展映影片配音。

她最近忙得很,实在分身乏术,但又不敢忤逆老师,抵达录音室的时候还在想着手头其他的事情;工作人员递来台词本,她一抬头才发现白马就坐在对面沙发上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宫野很惊喜:“你什么时候到的?”

“就刚才。”

“岸谷也叫了你来?”她以手抚额,“我早该想到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他似乎对宫野直呼老师名讳这件事感到些许无措:“对,是岸谷——呃,老师找我来配这部片子的。”

“也就他能请动你配吹替了吧?”她跟音响监督打了个招呼,率先推门进去,白马紧跟其后,笑而不答。

这次要配的是一部日英合拍片《夜海》,也是东京国际电影节开幕影片,讲述的是二战太平洋战场上一名英国海军中校和一位为「零点时刻」电台播音的日本女科学家之间的爱情故事。

此时距离他们上次合役《殊途》已经过去了三年,在同一个录音室内与相同的对象再次同为译制片配音,上一瞬宛若时光静止,下一刻已觉珠流璧转。

一周后的某天下班前,宫野走进他的办公室,在桌上放了两张电影票。

“《夜海》首映的票,岸谷给我的,有兴趣一起去么?”

他眨了眨眼,一瞬间感到有些口干:“当然。”

两人难得提前下班,在附近吃了晚饭,就跟着人流涌进了电影院。

这是他第一次在电影院观看自己配音的译制片,但心思的重点显然不在这上面;他难以擅自定义这是否算是一场约会,但至少一切从流程上来看,它就是。

这部电影拍得相当不错,相比那天配音时注意力都在台词和嘴型上,这次终于可以放松地、全方位地来享受这场视听盛宴。

前半部分的剧情绝大多数都是暗景,直到男女主角在东京首次相见,才迎来了比较明亮的画面,他也能借机看清身边人的面容。

当银幕上的女主角说到“难不成您喜欢我”时,宫野短促地笑了一声,察觉到白马的注视,朝他微倾了头,银幕漫射的光影在她眼底闪烁:“看我做什么,你不觉得这句话很好笑么?”

他故意问:“哪句话?”

“就,‘难不成您喜欢我’?”在影院的杜比全景声播放过这句台词后,声音的原始主人又紧跟着说了一遍。不同于原片中带了些真情实感的疑惑和引而不发的挑衅,他耳边这句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台词被笑意冲散得支离破碎,遑论任何代入感,但他却更喜欢此刻的这一句。

这句话蕴含的是她本人的情感,不是任何银幕上、动画里的角色,而是她本人。

近在咫尺的,触手可及的,曾止于梦境的,她本人。

白马在心底重重地应了一句“是”,或许是面上的沉默太过漫长,令单纯的对视无端析出暧昧,连带着这句问话也变得直白。她仿佛察觉到什么般移开了目光,看回银幕中央。

他疑心她是否生气,正在忐忑,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她又冲他屈屈手指。白马凑上前,就听她一脸严肃地说:“我觉得你刚才那句其实不用配得这么温柔。”

他“嗯?”了一声,换来宫野半真半假的抱怨“你有没有在认真看电影啊”,白马连忙找补:“是‘说到底,我也是个自私的人’这句么?”

“对,”她此时俨然职业病发作,秒切换成了配音导演,“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主角还在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意,但在冠冕堂皇的理由陈述完毕后又不可避免地流露出自己的本心,所以更多的是一种自嘲和艰涩——你觉得呢?”

他边回忆着配这句话时自己的心境边道:“您说得对,但画面里他是注视着女主角说这句话的。在这个情景下,私密、闲适、喜欢的人又离自己这么近,再公式化的陈述语气到了此刻也不自觉会因为真情流露变得柔和起来……我是这么理解的。”

她闻言略带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没再反驳。

这绝对是他看过最难忘的一场电影,再不会有某个环境能烧录下诸如此刻般精彩纷呈从四面八方汇涌而来的音轨:他演绎的声道,她演绎的声道,她同自己低语的声线,他间歇性找不到声带位置的回答,以及来自心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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